半年前,我的小女儿还是南海舰队的一名军人。有一天,她突然在朋友圈里发了一张照片截图,这张截图是她在中国红十字会网站下载登记的《人体器官捐献登记表》,我发现之后非常吃惊。作为父母,看到自己孩子的这张表,我相信很多父母是开心不起来的。《孝经》上说,“身体发肤,受之父母。不敢毁伤,孝之始也。”这个意思是说,身体是父母给的,爱护身体,确保健康,是孝敬父母的基本要求。那么,捐献器官明显是不符合这个要求的。自己的亲骨肉做出这样一个决定,显然超出了父亲的意料之外,足以让人惊愕。
尽管如此,我还是静下心来,在微信上她点了个赞。因为这毕竟是一个不俗的、超前的想法。我家孩子是一直接受正统思想教育的,在她身上多少有一些英雄情结。她崇拜那些建功立业的英雄,敬仰那些站在时代潮头的改革家,钦佩那些保家卫国的军人,还有那些救死扶伤的医生,都是她仰慕的对象。平时在学校,就喜欢做善事,做好事,乐于助人而且不计得失。在高中时期,我们父女间就交流过人生理想之类的话题,那时她就开始琢磨一件事情,自己或许注定是个平凡的人,将来怎么才能为这个国家,为这个社会做出自己的贡献。看到她身上饱满而坚毅的正能量,从品质和人格上去考量,是让人欣慰的。在读大二的时候,她决定应征入伍,成了一名海军,感受到了作为一个军人保家卫国的荣光与自豪。
一个零零后的20来岁的小姑娘,毅然决定在生命百年之后将器官捐献出来。冷静的想一想,这是一个了不起的举动,绝不是心血来潮的冲动之举,也绝不是伪装起来的高尚与坦诚。试想,当一个人愿意把自己的身体捐献出来的时候,她的内心还有什么?是纯洁的,通透的,没有任何杂念的。她不知道自己将来会有什么作为,能掌握什么技能,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,她有一个可以自己支配和管理的身体。
现在我女儿已经退役,回到学校继续完成大学学业。但捐献器官这件事情对我的触动很大。可以看到我们的下一辈,他们的思想是没有束缚的,是完全放开的。他们对生命的理解,或许远远超过了我们这一代。他们可以自由地谈论生死,就像自由地谈论爱情一样。那种坦然与淡定,完全是一种科学的态度。显然,这是一种进步思想。这也让我们看到了蕴藏在下一代年轻人身上的精神力量,如果说崇高作为一个审美范畴,那么生命的崇高便是审美范畴的至高境界。
进化论告诉我们,每个人肉体生命都是有它终点的,这是一个无法逃避的自然法则。既然无法逃避,我们就要正视,就要面对。那么,器官或者是遗体捐献,实际上是对于肉体生命行程的最后安排,是一种在利他和利己之间做出的庄严选择,也是对生命的一种价值判断,符合时代进步潮流的大趋势。而人人讲奉献,人人讲利他,则是美好社会和美好生活的必要前提。